读《庄子四讲》(一)

2020/3/9 posted in  笔记日常 comments

写于2012年4月8日

书很薄,四个主题绕着“活动机制”而走了130多页。
没有过多的引用,繁复的考究,更多是阐述文本。

作者试图开辟新视野,基于他的认定:
1、庄子是在谈论具体的经验或是共通经验的哪一个方面,而不是推演概念;
2、庄子是在描述这些经验,非常精确,非常精彩,描述“无限亲近”与“几乎当下”的现象;
新途径就是“可以依靠这些描述去理解庄子的一些核心思想,而由此一步一步走进未能理解的区域”

第一讲:运作
共从三个对话文本进入阐释,“我们这样去研究《庄子》,同时打开了两个工作场域:其一是文本,要字斟句酌地重新读解;其二是根据《庄子》的启发,根据它给我们提供的一些崭新的观点去重新阐释自己的经验。
这种探索,我是从一些相对容易的文本开始的,……学习过程的不同阶段、动作的不可传授性、经过刻苦锻炼达成的行动之自然,等等……”

1、学习过程的不同阶段
“庖丁解牛”这个著名运作肯定是不可错过的。毕莱德说“我只关心文章开头的那段描述,也就是庖丁对他自己学习过程的描述”

庖丁为文惠君解牛,手之所触,肩之所倚,足之所履,膝之所踦,砉然向然,奏刀騞然,莫不中音。合于《桑林》之舞,乃中《经首》之会。文惠君曰:“嘻,善哉!技盍至此乎?” 庖丁释刀对曰:“臣之所好者道也,进乎技矣。始臣之解牛之时,所见无非牛者。三年之后,未尝见全牛也。方今之时,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,官知止而神欲行。依乎天理,批大郤,导大窾,因其固然,技经肯綮之未尝,而况大軱乎!良庖岁更刀,割也;族庖月更刀,折也。今臣之刀十九年矣,所解数千牛矣,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彼节者有间,而刀刃者无厚;以无厚入有间,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,是以十九年而刀刃若新发于硎。虽然,每至于族,吾见其难为,怵然为戒,视为止,行为迟。动刀甚微,謋然已解,如土委地。提刀而立,为之四顾,为之踌躇满志,善刀而藏之。” 文惠君曰:“善哉,吾闻庖丁之言,得养生焉。”

2、动作的不可传授性
“轮扁斫轮”《天道》里的一个故事,“我们在此仍然只关注一点,既是论人对他的工作经验的描述”。

桓公读书于堂上,轮扁斫轮于堂下,释椎凿而上,问桓公曰:“敢问:“公之所读者,何言邪?”公曰:“圣人之言也。”曰:“圣人在乎?”公曰:“已死矣。”曰:“然则君之所读者,古人之糟粕已夫!”桓公曰:“寡人读书,轮人安得议乎!有说则可,无说则死!”轮扁曰:“臣也以臣之事观之。斫轮,徐则甘而不固,疾则苦而不入,不徐不疾,得之于手而应于心,口不能言,有数存焉于其间。臣不能以喻臣之子,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,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。

3、经过刻苦锻炼达成的行动之自然
孔子观于吕梁的对话:
孔子观于吕梁,县水三十仞,流沫四十里,鼋鼍鱼鳖之所不能游也。见一丈夫游之,以为有苦而欲死也,使弟子并流而拯之。数百步而出,被发行歌而游于塘下。孔子从而问焉,曰:“吾以子为鬼,察子则人也。请问,‘蹈水有道乎’?”曰:“亡,吾无道。吾始乎故,长乎性,成乎命。与齐俱入,与汩偕出,从水之道而不为私焉。此吾所以蹈之也。”孔子曰:“何谓始乎故,长乎性,成乎命?”曰:“吾生于陵而安于陵,故也;长于水而安于水,性也;不知吾所以然而然,命也。”

三则对话文本中:
“都有一个人物在行动,引发了别人的欣赏或是惊异。那个人开始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实践当中。别人向他提出了问题,他才停下来说话,并对他的实践加以解释。他的表述清晰透彻,言简意赅,因为它不需要证明什么;他行动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本身就是一个充分的证明。他只是描述自己的运作,并且很自然就赋予了这一描述一种普遍意义。”

普遍意义——道

当文慧君看过庖丁解牛之后,他感叹道:“嘻,善哉!技盖至此乎?”技术居然可以达到这个程度啊?庖丁的回答,字面上是:“臣之所好者,道也。”“进乎技矣”。毕莱德翻译是:“你的臣仆我所喜好的乃是事物之运作,而不只是技术。”

而当孔子追赶上他的弟子,向河边那位男子提问的时候,他的问题字面上是:“蹈水有道乎?这样浮游于水有一个道吗?毕莱德翻译是:“您这么浮游于水有什么方法吗?”

“庄子笔下,‘道’这个词还不曾表示一种已经定形的概念,更毋庸说一种已经神圣化的概念了。……在他那个时代自由使用这个字是很自然的事,‘道’还不曾取得后来的那种权威性。